高解春：医院一定要经营但不是要赚钱(4)

在80年代后期90年代初，政府感觉到我们已经没有能力养医院了，在当时潮流的影响下，政府把医院推向了市场，是政府的政策和当时的主导理论决定了医院的走向。在中国，谈医改时总说医生的不是、医院的不是，而全世界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一定是说政府的不是，政府的行为决定了你的行为。

当时政府就给了一点儿钱，不够的让你到市场上靠增加服务、增加效率去赚。好处是效率增加了，服务也好了，但是带来另一个问题，医院带有明显的趋利性。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如果说一个饭店的老板可以把买进来的菜加价15%卖给顾客，你说这个老板会卖什么？他一定不炒土豆丝，因为土豆丝八块钱，加价15%也没多少钱，他一定炒海参，还告诉你海参营养好味道也好。为什么要这样？因为这些贵的东西附加值高。

药品加成变成了大家认为的催生大处方的万恶之源。从某种意义上说完全取消加成是在矫枉过正，有点偏执，但取消加成起码可以使医院没有动机去开更贵的药，因为开便宜的药也拿这点钱，开贵的药也拿这点钱，医院一分钱都没有。某种意义上说，一分钱都没有也不符合经济规律，但是在矫枉过正的时候我认为这么做是对的，简单说就是把三种补偿机制变成两种补偿机制。

三种补偿机制是指过去的政府拨款、医药加成、服务收费，我们现在的两种补偿机制是政府拨款加上服务收费，就是医院的总收入，药品零加成变成中国医药分开和补偿机制改革的重大举措，战略上这是对的。

医生服务费必须得到正常提升 但需全国统一推开

高解春：接下来要问，那取消的15%的钱到哪里去获得补偿？医院是靠这15%的补偿过日子的，没有了之后怎么活？这时候就要讲到中国补偿机制的另外一个很大的问题——价格扭曲。我们国家和全世界最大的区别是劳务价格没有得到体现，挂个号两块钱，任何一个院长和任何一个老百姓都知道用两块钱养这个医生、护士是养不活的，靠两块钱养不活的时候，他用什么方法获得劳动报酬？药现在不行了，明天怎么办？要么做更多的检查？要么做更多的治疗？那都是另外一种扭曲。正确的可改变的就是劳务价格要得到正常的提升。

北京的方法是这个模式，取消以药养医实行零加成的时候，把长期扭曲的劳务价格提上来。但是现在的缺点是，没有整体上推开，单个医院做这样的事情是很危险的。你的劳务费贵、药品价格便宜，所以很多老百姓看病不到你这里看，但是配药到你这里来。所以我呼吁全国的卫生决策者想清楚之后，应该统一让劳务价格达到一个可承受的水平。

劳务价格提上去之后，老百姓会问这个价格是我承担吗？北京、上海、深圳的政策在这一点上做得很好，提升的这部分钱应该由医保支付。过去医保支付一直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劳务的部分让病人支付，药品的部分医保支付，这是不对的。为什么药品加成15%的时候医保愿意付，这15%变成劳务费之后就不能支付了呢？

上海准备要做的和北京已经试点的方法的都是劳务增加的部分由医保承担，对老百姓来说可以得到什么样的愿景——以药养医取消了，医生没有开药的积极性了，但是医生的劳务得到了补偿；政府出的医保总费用是恒定的，因为15%的药品加成变成了医生的劳务费，支付的钱基本是平衡的，甚至还略有降低。为什么略有降低？因为病人不需要用的药都不开了，医院本来想拿15元钱需要开100元钱的药，现在通过劳务收费15元已经拿到了，根本不用去开100块钱的药。对老百姓来说，以前要付15%的药费，现在是付了15元的诊疗费。